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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将死之人遇到将死之人

第一章 将死之人遇到将死之人

“世界是个三叶草”,这是世界上每个孩子学说话时就会的儿歌,世界的大陆板块也真的那么童真,规规整整,就如同一颗三叶草。

中心都市,就在这颗三叶草的中心,无论是地理上、政治上、经济上,这里都是世界的中心。

白塔,屹立于中心都市的中心,决定这个世界的走向大事十有八九是在这里议定的,在人们心中,白塔就是“世界联合”的象征,甚至常用白塔来代指世界联合。

五百零一层的白塔天台,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围墙上,透过飘渺的云层凝望着城市。他来天台上吹吹风。白塔很高,风很大,他已想好,等冷风彻底吹醒他,就跳下去。

这个人叫拾月伍,是个有理由自杀的人。

出生于战乱的年代的战争孤儿,在东大陆东南部一个小城市,焦阳市的孤儿院长大,送到孤儿院的日子就是他的名字,这是孤儿院的传统。

人生之中,总有几件事不可忘。

拾月伍的童年,对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一部风靡那个时代青少年的动画片:《正义超人》,“只要信念坚定我便无坚不摧!”,这是时至今日还被传诵的经典台词,也是他天真儿时的信念,直到15岁那年,第二件不可忘之事来到。

15岁焦阳孤儿院的那个夜晚,是一个本该平凡的夜晚。

可那夜并不是。

那晚,孤儿院中人们一个一个莫名其妙发狂,仿佛突然不是自己了,然后每个人开始胡乱行事,所有事情渐渐地失控,最后,终于开始自相残杀了。

再之后,拾月伍就只能记得他不断的带着幼小的陆月陆逃命,自己拼命东躲西藏,甚至没空思考任何别的事。回过神来的时候,大家都死了,幸存者就只有自己和陆月陆。

后来听说焦阳市孤儿院其实一直在秘密的用孩子进行药物研究,原本也不会出现那么大的事故,但那天院长进行了违规操作,才发生了那样的灾难。

无论如何,院长和大家一样,都死了。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研究对自己的影响,自己后来的十七年中一直被噩梦纠缠。

其实模模糊糊印象中,拾月伍总觉得自己在那个不可忘之夜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,但每每向陆月陆问起,她都顾左右而言它,决口不提。

拾月伍有时会觉得也许当时自己做了亏心事,所以才被种下了梦魇。

那晚后,拾月伍也明白了一个现实而残酷的事实:“只要信念坚定我便无坚不摧”这种话,是骗人的。

也正是那年,旧历的2713年,世界历元年,世界回归和平,世界联合成立。

离开孤儿院的拾月伍很快振作了起来,从“梦想家”变成了“实干家”,在最好的学院学习,进最好的公司工作,最后被世界联合研究院录用,又升职为高级研究员,成立了自己的项目:“新概念软式吸能装甲”,如果这个项目能实现,那么自己的所求应该就能达成了。

可在两年前,世界历15年,“诺顿惨案”之后,世界变了样。就像《正义超人》中那样,人的感情、意念变得可以直接影响现实,坚定的信念真的可以击穿磐石,世界不再是完全物质的世界,也是精神的世界。

新的事物出现,旧的事物受到打击,拾月伍的项目就是其中之一,但他还是坚持了下去,完成了项目的第一阶段,在整个研究院看来,这都是个不小的奇迹。

今天,在世界的中心——白塔,他主持项目的首次发布会召开,无论是谁,能参会的人都是这个世界最有权利的人,只要有一个人看上了他的作品,他的项目就能继续。

而万万没有想到,他的发布会没有来一个人,隔壁“同心社”精神理论宣讲的会厅讲着一些狗屁不通的东西,却人满为患。

同事早已离开,拾月伍在空旷的会场里找了个空位坐下,然后开始思考一个前所未有的严肃问题:我以后为什么活?

拾月伍没有亲人,15岁到32岁,17年的时间,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“实干家”,他没有爱人,也没有业余爱好,除了这个项目,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,因为那个梦魇一只提醒着他,无论你拥有了什么,都会在一瞬间被它摧毁。

所以17年间,他比谁都努力,完成“软式装甲”,他才能守护自己拥有的东西。但这期间,世界却变了,比起“实干家”,世界现在更需要“梦想家”。

他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,一步就把他逼到了绝路上,想着那个不停纠缠的梦魇正在渐渐的失去控制,自己也许有一天就会不再是自己了。拾月伍做了个决定:去白塔楼顶吹吹风清醒清醒,然后跳下去,彻底融化在这个世界中。

“是的主席…………一切在控制之中…………今天就对爱莎进行击杀吗?…………遵命…………一切为了和平。”

楼风吹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,拾月伍回头望去。

声音来自于一个女人,对方发现了拾月伍后先是吃了一惊,然后快速从身上掏出枪指向了他,几乎没什么犹豫。

“看来不小心卷进了什么阴谋里唉。”拾月伍看着稳定的枪口,觉得自己从这白塔上跳下去后,也绝对不成人形了,多挨一枪好像也没什么,便转过了头,盯着茫茫云海出神。

发现对方对自己的枪口毫无反应,只是站在天台边沿看着云海发呆,女人也明白:这是个寻死之人。

她犹豫了一下便收起了手枪,不屑的看了拾月伍一眼,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服和头发,开门离开了天台。

拾月伍等来的不是一颗温暖的子弹,而是一声冰冷的关门声。

想死,还得靠自己。

今天天气不错,风和日丽,只是白塔太高,强烈的楼风才会吹的人阵阵发寒,恍惚中,拾月伍看到眼前的天空幻化成了海洋,如小时候焦阳那片熟悉的海,落日仿佛倒悬的海上初日,染透大半的海面,只要慢慢的在这海风中放松身体,他就能融化在这片旭日的光芒之中了,慢慢放松……

——啪

衣服绷紧的声音响起。拾月伍发觉身后有人拽住了他的衣服,阻止了他。

拾月伍本想如同每天倒到床上一样,倒入前方的旭日海洋中,可刚刚倾斜一点就被人紧紧的拽住了,他没有挣扎,也没有后退,他的身体甚至一动没动,只是回过头去,想看看多管闲事的到底是什么人。

“叔叔……你能不能帮帮我?”

拾月伍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六、七岁的小女孩,一边让楼顶的风吹的发抖,一边睁着大眼睛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。

“你先下来啊白痴,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沉啊?”

另一个声音从身下传来,拾月伍低头,看到一只大大的毛绒兔子正费力的拽着他,明明是个儿童玩具,声音却像个大叔一样。

“是个智能玩具吧?话说现在的玩具真是过分啊,这样的东西真的适合小孩子吗?”拾月伍倾斜地立在楼沿上,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事情。

“听我说话啊蠢货,你不知道你很沉吗?”

拾月伍的淡漠让毛绒兔子有些恼火,像猫一样炸了毛,但却依然没得到拾月伍的丝毫回应。

“反正你也要去死,帮帮这位美丽的女士再去死也来得及嘛,快点,老朽拉不住了!”

听着兔子焦急又恶毒的话,拾月伍又抬头看了看小女孩,他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,一头金色的漂亮绒发,抬着一张西方大陆标志性的洋娃娃一样的面孔,正巴巴地望着他。

现在拾月伍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选择:直接跳下去。或是帮这小丫头找到爸爸妈妈,再跳。

“好像两个选择区别不大。”拾月伍思考了一下,虽然走到了今天的绝路上,很窝囊的选择在此了结自己没有意义的一生,但拾月伍还是有正常人一样的道德观念的,不费什么大力气又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,帮助一个6、7岁的小丫头,总是一件善事,自己去尽一下这举手之劳的义务,也是件很好的事。

想着这样的事情,拾月伍站直了身体,尽量摆出了一副和蔼的表情转过头,他怕自己一脸的死气吓到了小女孩。

“小丫头,你是不是走丢了?你还知道爸爸妈妈在什么地方吗?”

不过显然他是白费力气了,拾月伍没有哄孩子的天赋,他本就不招孩子喜欢的脸庞在冷风里吹了快半个小时,看起来并不比旁边的水泥墙颜色好看,而同样是大叔的嗓音,拾月伍看似礼貌的话也没有玩具兔无厘头的语言显得容易亲近,所以小女孩有点害怕的看着他,没有出声。

“看来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啊。”拾月伍心里感叹。

“不知道也没有关系,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
“叔叔是要帮你找爸爸妈妈的,你知道爸爸妈妈是叫什么吗?告诉我好不好?”

……

再三询问,小女孩还是一言不发,拾月伍有些无奈,而正在他犹豫是不是要干脆把小女孩交给保安人员时,却听到一个胆怯又坚定的声音传来。

“我爸爸叫河内建二,我妈妈是撒拉公主,我的名字叫爱莎。”

一个个名字从叫爱莎的小女孩口中传出,这些名字让拾月伍有一种耳熟的感觉。

一股不妙的感觉呼之欲出,小女孩更加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“我不要找爸爸妈妈,妈妈说她保护不了我,让我逃跑,跑得越远越好……叔叔,你可不可以帮我逃走啊?”一说起爸爸妈妈,本来鼓起了一点勇气的小爱莎勾起了伤心事,小眼睛开始眨巴起泪花来。

仔细观察之下,拾月伍觉得小丫头的面容瞬间变得熟悉了起来,他心中一下蹦出了爱莎的另一个称呼:“和平象征”。

现在,精神可以直接影响物质是基本的常识,可两年前,虽然少数人发现了一些不寻常,但世界的变化一直被“世界联合”瞒了下来。

直到“诺顿惨案”。

有人使用精神能力引发了巨大的事故。世界联合在“诺顿市精神力研究机构”内的“精神力实验体”失控,巨大的爆炸几乎将整个诺顿市夷为平地。

之后一个叫亚伯拉罕的西方人自称“创世教皇”,向全世界宣传精神力量,教授精神力的用法,各种“精神教派”像雨后春笋一般新生而出,而创世教皇就是精神派的领袖。

而其反面,在15年前世界和平的主要推手,世界联合的主席李天正,被全世界尊称为“和平之父”,被大家当作物质派的领导者。

新事物出现,世界却没有变大一点来给人们多一些折腾的空间,矛盾自然也就来了,新派和旧派摩擦不断,有大有小,眼看世界就要乱套之时,和平之父显露出了他对和平的热忱。

李天正冒着极大的风险,亲自到创世总教本部与教皇谈判,排除困难达成一致,世界联合将承认大部分教条合理的精神教派并给予其极大的自治权,也承认教皇的地位并与之共同守护世界和平。

刚刚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不久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无不奔走相告,虽然未来可能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平和,但至少大规模战争没有了,一些小摩擦对人们来说是可以接受的,真正的和平在生命诞生的那一刻开始,本就没出现过。

而一周之后,就是两个派别领导人在白塔向世界宣言和平的时候,届时的一个重要的仪式,就是教皇的孙女爱莎将会进入中心都市一体化学校学习,精神派教皇的孙女进入物质派最有名的学校学习,象征着世界两派和平共处。而眼前这个小女孩本人,也就是被媒体称作“和平象征”的少女,撒拉公主和东大陆教父河内建二的孩子。

但这些并不是最让拾月伍吃惊的。

刚刚在天台上掏枪的女人,在电视上常常出现在世界联合主席的身边,是主席的保安主管。

他还记得自己听见和平之父让她抹杀之人,就是爱莎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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